第一卷 风起西川 第三十五章 鹿死谁手-《翊唐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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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节度使府衙,亥正。

    昨日的雨雪交加,并未给成都带来些许寒冷。

    建德坊牙城宿卫接到命令开启坊门后不久,便看到数辆制式不一的车轿先后从空旷的成都府主干道驰来。牙兵们认得出,两辆有数十步卒护送的车轿,分别属于节度支使以及西川监军使。

    只用了不过半炷香的工夫,前殿内,监军使王践言、节度支使李植、虞侯韦荣、节度判官刘瞻、翊卫校尉武翊灵等十数人已纷纷入座。

    许是心中打鼓,不知节度使这么晚将成都府高级官吏叫来究竟为何,因此互相之间也不说话,都不约而同,静静地盯视着殿中空空如也的节帅交椅。

    节度使交椅旁,一扇雕松翠竹屏风前面,行军司马李淮深同样不发一言,尽管他此刻立的笔挺,昂首直视前方,但是细看,他脸上的神情却足可以表现其内心的紧张不安。

    足足有半刻的工夫,李德裕仍未出来。李植彻底憋不住了,霍然起身,质问站在节帅交椅一旁的李淮深:“李节度身在何处,此时叫诸公前来,究竟为何?”

    李淮深深沉地呼吸,似乎要将整间大殿的空气吸入肺中,幽幽道:“支使莫急,李公叫诸公前来,必有要事,何况王监军在此,还请支使放心。”

    李植看了眼王践言,却不想王践言也扭头瞅了眼李植,两人四目相对,李植只得略有尴尬地行了个叉手礼。

    李植心中狐疑,李德裕此刻将这么多高级僚佐叫来帅府便罢了,极少露面的监军使王践言竟也一并前来。监军使的职责是执掌藩镇的监视刑赏,奏察违缪。况且王践言极少出监军使院,在帅府露面,李德裕既然将王践言叫来,想必有要事相商,考虑到傍晚时分延宁楼的酒宴风波,只可能是为此事,莫非李德裕已经闻得了风声,查出了内情?

    绝无可能!

    最重要的证据——那封密信已然被烧为灰烬。就算李德裕推断出来,有所怀疑,那封信署名为令狐缄的从兄令狐绹,也怀疑不到李植的身上。那又为何所有人都到了,只留个李淮深在此充数,李德裕本人却迟迟不现身呢?这个李淮深又是在此干什么的?

    李植忽地抬眼,胸中一悸:他在拖延时间!

    帅府内殿,亥正一刻。

    李植不知道的是,李德裕此刻就在与前殿相隔不远的内殿堂中,同一布衣促膝相谈。消失了一整日的张翊均,竟赶在半个时辰前回到了帅府,而随后,节度使便下令召集节度支使、虞侯、监军使等人赶往节度使府衙议事,不可谓与张翊均的出现毫无关系。

    张翊均此刻虽然面有尘土,却丝毫遮不住俊俏的容颜。发髯乌黑,棱角分明,刀削的眉透着英气,澄澈的眼冷似寒冰。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许是几日未顾得上剃须,上唇的髭须已经冒出了些尖儿,下颌的胡子也跟着蠢蠢欲动,因此胡须长得乱七八糟的,倒给他平白增添了点不修边幅的气质。

    “李公,李植既然已经来了,为何还不过去呢?”张翊均神情有些忧虑,“翊均恐怕再晚过去,李司马镇不住……”

    李德裕手中攥着几张信纸,眉头紧蹙,咬了下嘴唇。

    “你确定此信真是李植所写?”

    “十分确定,”张翊均低声道:“令狐缄于前夜将密信交予翊均时,我便已断定此信绝非其堂兄令狐绹所写,翊均猜测写信人定会尝试销毁物证,便于席宴时伏于崇明坊丙巷静候,果真于戌正时分看到李支使骑马前来……”

    李德裕听完,看着张翊均的神色沉吟半晌,眸色闪动,似在暗忖,却又像欲言又止,末了才接着问道:“他没有起疑?”

    “他既然敢来帅府,那就说明他绝对没有起疑,”张翊均嘴角噙着冰雪般清冷的笑意,“不然,以他的性情,若非有十足的把握,绝不会轻易置自己于险境。”

    李德裕又瞥了眼手中的信纸,叹了口气道:“李植树大根深,在西川经营多年……此番紧急召集众人,难得没有其余牛党在左右,机会确实是千载难逢,可一举揭露其险恶行径……然而,刑典上有句话,叫孤证不立……”

    张翊均顿悟李德裕的意思。

    李植此人言才俱佳,涉猎极广,又深谙察言观色,拉拢打压。再加上成都府牛党多为其所用。若是不能此番一举将其论罪,来日李植只需稍加运作,便可撇清全部罪责。因此李德裕在内殿同张翊均相商许久,迟迟不往前殿露面的缘由,便在此:孤证不立,难以毕其功于一役。

    “那李公认为,有此孤证,诈李植认罪……有几分把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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